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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邻居,也在家里,十分耐心地说:

    “讳疾忌医是不可取的。你也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能拦着不让家里小朋友吃药呢?”

    我躲在房间里,看着空药瓶就犯愁,快速动着脑子想怎么劝架让爸妈别生气。

    大概是我太专心了,没有听到张添一解释了什么,但有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就在客厅里拔高起来,怒斥道:

    “不许说谎!”

    我被吓了一跳,立刻跑出房间,叫道:“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我也说不清楚,着急之下怒瞪着那个医生,就看到他衣服口袋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小药瓶。

    那个医生看着似乎很和善,但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

    屏屏还在屋里睡觉,我和屏屏长得很像,小孩子又还没有发育,那医生认错了,把我当成了屏屏。伸手就过来摸我的脸,似乎很亲切笑道:

    “就是你不吃药吗?”

    这话问得很奇怪,明明他才批评了我哥倒药的事,又无端指责他说谎,现在怎么说得又好像是屏屏躲着药一样。

    我平时捣蛋惯了,也见惯了有些看不惯我们家家风,非要阴阳怪气的亲戚。因此对其他事情还稀里糊涂,唯独对这种只是找个由头进行指责的话十分敏感,一下就感到了不讲理的恶意。

    不对,他根本不是关心屏屏的病,他就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找方法盯着屏屏吃药。

    我的母亲也皱眉,感觉到异样,一下挡住他的手:

    “别对小孩子动手动脚。”

    那医生脸色顿时有点变,很虚伪地笑了下,“我跟孩子亲近亲近。”

    我摇头退了一步:“我不喜欢你。”扭头看我母亲,“哥哥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说得认真,张添一也坚决地看着医生,重复道:“他们医院有问题。”

    “药不能吃。”

    老板也不能撒谎,所以他让三易和我完成最重要的交涉,自己则诚实对我说道,在这里能做的、被允许做的也只有采石这一件事。他还说,想要逃离这里,唯一的方法就是隐藏身份,不要被认出来。

    所有的提醒都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徐然兴能离开这里的唯一生路,也是先知能离开这里的唯一生路。

    我被动地接纳着先知提供的各种往事密辛,被先知和伪人们反复采食着,也在先知逐渐抛弃自我的过程中同化取代着它,才能一直逃离到这里。

    张添一说得也对,先知是为了活着可以选择任何变化的东西,甚至可以任由自己成为徐然兴,被“徐然兴”这个身份吃掉。

    所有的一切,从台仔袭击我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忽然感到一阵可笑,又感到难言的苦涩和寒冷。

    第 146 章   尾声(下)【规则五】

    台仔向我求救的那一刻,当时的我必然不会想到,是先知确实在贪婪地向我发出求存的呼唤。

    伪人们都异变成了徐然兴,也并非完全是先知的虚弱失控,而是它原本就需要有这么多的徐然兴让它藏匿其中。

    老板和伪人们各自有着盘算和计划,有想过背后都是先知的欺骗吗?

    张添一看我一眼,神色很复杂。

    “你大概不知道,你昏迷时一直在断断续续给我指路。是因为你,我才能一直打出甬道找到这道天裂。”

    我就惨然一笑:“那怎么不怀疑我?”

    他摇了摇头:“怀疑就不管你吗?”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低头嘴里有点发苦。

    “所以,其实在下面的时候,只有我的眼里到处变成了透明?这根本不是什么环境的异变,是先知把它的视野逐步切割让渡给了我,对我进行了误导。它给我的越多,我就越是……心想事成。”

    张添一叹了口气:“可是你太多疑了。”

    我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秒,那些在高温中软化的玻璃忽然碰见极度的低温,一下子就变脆了。咯咯两声,数道巨大的裂痕在车前玻璃上蔓延开来。

    这时候指望失控的司机是没用了,我猛地踹在他踩着油门的腿上,一只手就去狂拍雨刷器的按键。

    以现在玻璃的强度,再被更多雾气和虫卵集中一撞,恐怕很快就会碎裂炸开,到时候外面的鬼东西一拥而入我们就没命了!

    快!动啊!

    司机被我踹得整个人一歪,方向盘险些脱手,带着整个公交车一个巨大的急转飞滑。我唰一下满头冷汗,一把拽住方向盘,一脚蹬开他的腿,把整个右腿挤过去踩在油门附近占住地方。

    这番动作几乎全卡在我的活动范围极限之中,不过数秒,近乎脱臼的痛感就扯得发僵的身体一阵阵抽疼。

    万幸,随着公交车恢复慢速,那些雾气波动的幅度居然减缓下来。

    我冒着汗把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司机身上,不让他动弹,自己则两眼发黑地控制差点撞上居民楼的公交车缓缓改道,重新把车体推到主干道上。

    随着车辆回归正道,雾气再次恢复了死寂的静谧。

    “嘶……”

    该死的雨刷器终于打开了。

    车前玻璃上的虫卵黏得还不算牢固,被雨刷器反复推刷,稀稀落落开始往下掉。只有一部分近乎冻结的黏液在玻璃上逐渐涂匀了,给窗外视野糊上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此时要求不了更多,我猛地松了口气,几乎虚脱。

    目测了一下开完主干道需要的时间,车窗玻璃咯咯数声,再次开裂出十几道蛛丝一样的裂痕,看上去岌岌可危。

    “……草。”

    我狼狈地大口喘气,把所有骂娘的话全部挤出来,在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强行继续解说窗外建筑的毛边。

    现在脑子完全是空的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一搭没一搭讲得到底是什么。

    但此刻,总算有时候重新去打量车辆上的第三人,从刚才起就仿佛置身事外的年子青。

    和司机相比,很难说他的状态到底是好是坏。

    对,我要重新描述一下车内违背常理的画面。

    就在车辆忽然提速偏道之前,我被打断的观察里,完整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作为游客的年子青坐在公交大巴的最后排;我在司机驾驶室边上站着,刚刚用车头台子上的抹布擦拭干净车前玻璃;有一只属于年子青的手,还在紧紧地拽住我的胳膊。

    ——年子青,同时有一部分出现在车头和车尾。

    换句话说,他散开了。

    那截拽着我的手臂,大概还没有意识到:人的肢体不是树木的气生根,截取下来一段后,不可能继续活着,也不能随便移植插钎到哪里再度萌芽。

    后排的那截年子青也没有意识到,他还在有些警惕不安地问:

    “什么火山灰?你不是说是雪山吗?又冷又热的,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说疯话?”

    说话的时候,他的另一只完好的手,正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反折,高高举起来,严严实实地捂在他自己的眼皮上。

    是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了多少事情。

    但那一刻,我居然明白了某种非常污秽扭曲的逻辑,明白了他的身体为什么会自行做出这样的反应:

    因为按常理说,游客对沿途景色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他的灵感比理智更快一步,在本能地阻止自己在我这个导游的解说前,提前看到、理解到四周的景色是什么。

    而捂住眼皮不提前去看、闭塞思维不提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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