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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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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0章 尽用 【ZX整理】

    天才刚亮, 檐角的水滴被冻成了细直的小冰柱,早起拾掇摊子的小贩提着灯笼,昏黄的光穿透冰层, 在灰白的墙上将跃动的火烛映出斑斓明灭的图纹。

    这天比之去年可谓反复,前几日还不必裹袄子, 今日站在炭火边尚觉得天寒地冻。窄巷走动间又带起风, 吹得人不禁直跺脚。灶火上烧着的水慢慢滚沸,小贩边搓手边不住地看雾蒙蒙的天, 暗自嘀咕着希望今日晨起去往国子监的士子们早些来,免得自个儿还要在这种鬼天气里挨冻。

    此时有一人转出窄巷的拐角, 他戴着斗笠, 像是个行路的旅人,肩上还余着夜里的碎雪, 见了光便濡湿了衣裳。

    “店家。”他在靠墙那一角支起的桌前落座, 低声道, “来碗馄饨。”

    小贩一下来了精神,笑容满面地招呼了声, 低头干活的动作都变得利索了起来。

    灰蒙中的一点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清晰, 挂在摊尾的烛灯被吹灭, 只余下一缕青烟混入蒸腾的水汽。民巷各处逐渐开始响起了晨起的动静, 身着青衿的少年人三两成行, 令得窄巷热闹了三分。

    “诶, 听闻昨日又拿了几个人进去。”此时尚早,有人趁着清晨无人,凑近和同砚耳语, “你昨日不是说去问先生?如何说的?”

    另一人闻言登时食指抵唇, 道:“嘘!小点儿声, 免得隔墙有耳!”她抬头环顾四下,见角落的旅人仍旧低头饮茶,这才接着说,“‘不可说’,先生只说了这三字。”

    “啊?”同座者登时坐不住,惶惶道,“那……那被拿入诏狱的人呢?不过口舌三两句,依律罪不至此的!先生有说朝中对此是如何处置吗?”

    同砚叹气摇头,道:“没有。依律的确不应如此,但眼下事态纷杂,边境有动荡,和谈的人又还扣在京城,这……唉!”

    “我说句实话,天枢乃天子喉舌,此举……又焉知非天子之意?你看,过去由天枢而发的诏命,虽有非议,但收效上佳,足可证明其主非奸佞。当日诸位同砚共赴宫门请愿天枢和三法司尚未羁押追究任何一人,甚至其后详查有人族中谋私都未以此殃及,怎么这次就……”

    她言及此不敢再说,只余下扼腕叹声。摊主此时端上了点好的馄饨,二人相视一眼,就此打住埋头吃起早饭。

    墙角的旅人在此时放下了碎银子站起身,他拎着行囊,越过前头桌椅逐渐围坐起来的士子,独自朝巷子的东南方走去。这头住的都是城中的打更人,日夜颠倒,小道上是有别于另一头的空荡。

    他在下一处转角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头道:“出来。”

    檐角的冰柱随着天光逐渐融化,在路上汇成了小小的水洼,如同明镜般倒映出眼前景象。

    少年打扮与此地的贩夫走卒无异,他停在那人身后十步之外,躬身道:“周公子。”

    那人侧过身,端详了他须臾,道:“你家主子寻我为何事?”

    “请公子往苍郡留一人。”少年自袖中取出一狼牙珠坠,双手奉上,“事成之后,此物为易,此物所系之人归你所有。”

    “金翎环伺,这生意不好做。”他接过狼牙却未即刻答应,像是坐地起价道,“庙堂与草莽相去万里,你家主子这东西于我也未必有那么大用处,这生意不划算。”

    “环伺虎狼不过障眼法,此人可扣不可杀,否则来日便会引得天下文士笔墨如刀。”少年不卑不亢,“此乃我家主子原话。但主子亦有言,除去此物,公子想要的那份有关仇人的名册,无论事成与否,他都会依约奉上。”

    他眼神微动,盘着牙坠像是在斟酌这句话的分量。两侧的院子里有枯枝探出墙头,跟着云雾曳动矮身,他在长久的阒然里终于伸手拨开头顶的树枝,帽檐也随之一并被压低。

    他说:“成交。”

    ******

    诏狱的大门被轰然打开,里头关着的多是身子骨单薄的文人学生,饶是狱卒未上刑、无苛待,在这阴冷的牢狱里待了数日还是被拘得面色青白。许多起初进来时还有气力向着狱卒破口大骂的,现如今也只能枯坐墙根看着头顶小窗日升夕落来辨别时辰。

    门前铁索落地,有人恹恹地抬眸想看看又是哪个倒霉鬼被捉了进来,没成想初初一眼,落入眸中的便是大红官袍的一角衣袂。

    赵婧疏走得快,身后吏胥紧赶慢赶地捏着笔杆和册子在同她讲收押的人员名录,好容易等她停下来,人已经累得呼哧带喘。

    “一百三十七人皆在此处。”她眼风一扫,问,“都是这几日让你们关进来的?”

    吏胥抹了把额头,哈腰低眉道:“是,都是温……”

    “放人。”赵婧疏径直打断,她侧身,迎着一众目光的注视拉开了牢门,寒声说,“依着收押的差役名册,谁捉来的人,便去原原本本地道句不是。”

    “这……”吏胥闻言一哆嗦,露出难办的神色,“赵大人,那温大人那边……”

    “她是天枢之首不假,但是天枢的规矩与监察之责,自立阁伊始白纸黑字,本官来定。”赵婧疏刷地一甩袖,飞扬的袖口像是抽在官差们脸上的巴掌,“若是听不明白,这差你们便不必当了!”

    此言一出,在场官差皆噤若寒蝉,狱卒不敢有违,忙疾步上前去解开各处牢门前的锁链。被关押的众文士面面相觑,在霎那的寂静后爆发出一阵提气般的高呼。

    赵婧疏听见了身后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但她无暇理会这些人的称赞,转头便独自出了诏狱的大门。

    在外候着的差役见状提着氅衣要给她披上,被她抬手拨开了。里头的呼声不绝,外头瞧她的脸色也不大好,眼看着离开的方向是想着天枢的办事房去的。差役拿着氅衣,一时间迟疑着这跟还是不跟,多少有些进退两难。

    最后还是瞧着再不追便连人也瞧不见了,这才一咬牙疾行跟了上去。

    廊下各级官吏来来往往,赵婧疏这一路走来受了不少人的礼,但她无暇顾及,一路快步行至正堂,抬手一把推开了半掩的门。

    差役姗姗来迟,一抬头看见她与屋中的温明裳冷眼相对,一时间恨不得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二位大人……”

    还是温明裳先回过神放下了手里的折子。她面色如常,道:“衣服挂进来,你先下去吧。赵大人,进来说话。”

    差役怯怯应声,匆忙离去前不忘给她们带上了房门。

    这一阵动静带起的冷风把桌上的一沓折子翻得哗哗作响,温明裳寻了个镇纸压着,平心静气地问:“人都放了?”

    吹了一路的风,再大的恼怒也散了大半,更别说赵婧疏本就是喜怒不浮于表面的性子。她抿唇深吸了口气,道:“你知道因私下几句言辞便拿人下狱有违律法,也知天枢如此行事后我必定制止,为何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温明裳给她倒了杯热茶,淡声道:“因为这虽是你的不可为,却是我的‘必行之’。”

    赵婧疏没动那杯茶,但她在短暂的沉吟后慢慢冷静下来,并未即刻驳斥这句话。那些闲谈的内容在吏胥的名目上记得清清楚楚,她自然能想到放任这些流言四起会有什么样的祸患。而温明裳是个聪明人,她相信对方很明白粗暴地拿人远不如一纸文墨徐徐图之来得有用,能够处置当初国子监异动的人不会在同样的事情上拎不清。

    “为何是必行之。”她道,“你严禁流言,但我今日放人,不出三日满城皆知你我因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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