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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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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了沙场白骨,却在此刻被这种近乎疯魔的笑谈惊得忍不住后退。

    大梁的雁翎铁骑究竟是什么样?这个问题恐怕没有答案,铁骑不是守备军,他们在一早就脱离了固有的束缚,他们是大梁唯一一支深受统帅本人风格影响的边军,这既是他们强大的原因,也是备受忌惮的隐患。

    或许这个问题该变成,铁骑现在的统帅是什么样的?拓跋焘觉得洛清河狡诈莫测,那是因为燕州交战地之外毫无阻碍,在两方都无法打破界限的时候,用这种战法既能最大程度减少伤亡又能击溃来势汹汹的狼骑。

    但现在这个前提并不适用与萧易手下的军队,洛清河没想在这里铲除他,她还需要这个人回到王城,所以这场仗不是歼灭战,更不是消耗战。

    最锋利的刀与最坚固的城汇聚于此,这是无言的压迫,没有正面碰撞过这种阵型的铁骑的北燕骑兵肝胆俱裂,他们或许必须听从军令冲锋,但没有人不会为此感到恐惧。

    那把刀下一次是不是就会架到自己颈项之上?为什么没人告诉过他们洛清河这种以变著称的将军会有一面是这样不要命的狂徒?

    狼骑的副将后背发凉,忍不住转头去看自己的主帅。

    萧易握刀的手隐隐发白,他在这一刻有些颓然。主帅亲至可振军心,这是个新兵都知道的道理,但他偏偏此刻不能这么做。

    谁能保证洛清河不会中途改变主意?铁骑的战阵在随着推进不断休整,这些杀红眼的仇敌真的会停下吗?他不敢赌。

    那么这场仗赢面就变得微乎其微。

    咻——

    箭矢于此时风驰电掣而至,乱军中的一支箭,裹着北地苍劲的风当着敌将的面洞穿了木杆。大纛轰然坠落,没于血泊中不见狼头。

    李牧烟余光看见了那支箭,忍不住高声笑骂:“洛清河!你玩赖啊!”

    回答她的是将军轻飘飘的哼声。

    这场仗打了整整五日,沧州城上的烽火从未熄灭,守备军比肩而立,身侧炬火熊熊,俯首是血满银霜。狼骑在第六日夜未尽时终于拔营退去,中军的营帐都还没来得及撤走,留下满地废墟。

    元绮微打开了城门,京中来使早已愤愤离去不看此战,她在门前迎着归来的半数重甲,仰头看见了马上的善柳将军。李牧烟肩上还有箭伤,未干的血迹还留在铠甲上。

    她们还挺相熟。元绮微转头想去叫军医,却没成想一回头面前的人就翻下了马,整个人踉跄了两步靠到她身侧。

    “对不住哈。”李牧烟忍不住呲牙,扶着她道,“借个力,怪疼的。”

    元绮微没忍住扶额,在让人去请大夫之余甩了她个白眼,小声说。

    “你太高了啊姐姐,扶不住,凑活吧。”

    嫌弃,但也没真的松开。

    她们身后的守备军也随之上前,脱力的重甲被搀扶着亦步亦趋走回营帐。两军明明不发一言,但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怼。

    因为下令闭门不出的人不在这里,所有人心如明镜。这里没有虎视眈眈的豺狗,只有交托生死的手足。

    每一个人都可以放心闭眼休息了。

    断后的骑兵还在负隅顽抗,箭矢流窜在奔袭间,他们要借着最后的时间带走这些可怖的对手的命。

    为了大君。

    白石河近在眼前,河面早已结起了厚厚的冰层,狼骑快且轻,他们不怕冰裂,在此时渡河更具优势。

    但一切在此戛然而止。

    雪中潜藏多时的长枪如同鬼魅般亮出锋芒,弯刀甚至来不及挥舞,枪上的倒刺就勾住了皮甲。轻骑的冲撞速度太快,骑术再好也抵不过这骤然的袭击。战马在哀鸣,它们越过雪丘冲入冰河,但马鞍上已不见人影。

    随身的短刃在尘埃落定前扎进了骑兵的咽喉。

    随后而至的重骑聚拢在一处,刀尖粘稠的血缓缓滴落,污了白雪。那些雪野中乍现的奇兵拖着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积雪,在重骑们的面前站定。

    洛清河摘下了面甲和为首的女子遥遥相望一眼,她先一步跳下了马背。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终于过去,西线的骑兵全线退走,目的已经达到,而眼前的这群人……

    他们衣衫褴褛,单薄的外衫几乎挡不住凛冽的风雪,裸露在外的手足被冻得青紫。铁骑们依次随之下马,在无言的对峙中解下了肩上的披风上前去披到了他们肩上。

    阮辞珂的眼睛倏然红了,她打了个呼哨,外围的飞星轻骑握拳顿胸,悉数俯首。

    女子解下了脸上藏匿用的白巾,在洛清河为她披衣后抱拳露出个极浅且疲惫的笑。

    “将军。”她望着洛清河,哑声道,“飞星副将林初,幸不辱命。”

    一如所料,她们回来了。

    *****

    眨眼已是岁旦。

    侯府一如往日冷冷清清,这些时日咸诚帝无意召见温明裳,她倒是乐得清闲,恰逢休沐,便寻了个时间出城去沧灵山为母亲扫墓。这里清净,平日里也常有人打理,其实没什么可扫,不过是来说两句话。

    若非天子一意孤行要用她这个“孤臣”,眼下她还在孝期。温诗尔离开得太早太突然,而今温明裳亦难空出时日戴孝,想来还是觉得心有不平。

    温明裳在墓前坐了半日,离开时抬手再拂过碑上的刻痕,低声道:“阿娘,来年必是天下安定,届时我再带她来与你说说话。”

    山中阒然无声,此刻正值冬时,连鸟鸣都没有。但这里的风一直很温柔,她不信神佛,但每到此刻,却也真觉世上若真有鬼神之说,那母亲应当是能听到的。

    侯府的府兵在山下等她,那些流言蜚语京中人尽皆知,但无人敢拿到明面上去讲,至多背后说一句大抵也是天子的制衡之策使然。当事人倒是不大在乎,温明裳甚至有些庆幸,如此才算是举手投足都理直气壮。

    黎辕在清扫侯府的那一方小祠堂,见温明裳绕过转廊过来笑迎上去,不忘嘱咐几句譬如天冷添衣云云。

    温明裳提不起什么兴致,她早让近卫们散了,此刻兰芝也不在身边。

    石狮上积了层薄雪,温明裳信手拂下,仰头看着头顶匾额,道:“黎叔,这里……”

    “大人若是想进去,自个儿去便是。”黎辕笑笑,挥手让人给她送手炉,温言补上了下一句,“这府上啊,没有什么地方是你去不得的。这若是要问,回头二小姐该怪我这个老头子了。”

    温明裳忍俊不禁,心中原本的沉郁似乎也随之散去些,她迈步上阶,在新雪落下前推开了紧闭的那扇门。

    祠堂昏暗,新亭刀镡的红玉却在熠熠生辉。

    她代为上了一炷新香,抬指取轻轻碰了碰被摩挲得圆润的玉石。微凉的触感随之漫过指尖。

    北边……温明裳不由轻轻抽气,在外无可言说的担忧漫上眸底,她相信洛清河,却无法不去忧虑。京城没有北境那样严寒,却也失去了能让她眷恋的温度。

    递去燕州的那封家信虽是在玩笑,可又何尝不是一些心之所念。

    怅然间,门外脚步匆匆渐近。

    黎辕还未走,抬头见到高忱月马不停蹄疾奔而来,忍不住道:“慢些!雪滑得很,莫跌了!”

    高忱月却顾不得这许多,她隔着转廊,人还未到就朝着里头高声唤。

    “明裳!北境军报!”

    温明裳蓦地怔住,随即急忙起身向外相迎,“你说什么?”

    高忱月一路未停,此刻喘了口气才能继续,她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捷报,西面交战地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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