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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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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朝廷派人南下治水时,卢济宗是派你接洽的吧,你与裴逐一起负责河道监修,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对方嘴唇动了动,“尚书大人,谁不认识……”

    “嗯。”季时傿继续问道:“我既然找上你,来之前自然好好调查过一番,成元二十五年五月初四,你与裴逐负责监管南郊的一处流民所,里面共有流民三百一十二人,后来卢济宗等人伏诛,河道修建完毕,上报朝廷的流民名册上并未提到过这三百多人,我问你,这些人去哪儿了?”

    那名官员的声音发颤,“下官实在不明白大将军在说什么?”

    “知情者秘而不发,可以按同谋罪论处。”季时傿直起身,“我劝你识相一点,中州南山上埋着的焦尸已经被挖了出来,仵作验过,有几人可以对得上号,这群人死得不明不白,你也逃不了干系,不若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说不定还能拉个垫背的。”

    既然能当上官自然不傻,季时傿找上门定然不可能无凭无据,只怕她心中早有评断,只是缺个当事人的证词罢了,他不承认,丢进刑部旁人自然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他没有必要为其他人死咬着牙不认。

    对方沉默许久,终于如同泄气一般跪倒在地,“当年,因为贪官污吏克扣赈灾粮,导致流民中饿死了许多人,那时正是盛夏,尸体来不及处理,有一间流民所便闹出了瘟疫。”

    “下官本想通知知州封城,以免瘟疫继续往外扩散,可是裴逐拦住我,他说我们同为赈灾官员,负责这一片区域的流民安顿,可如今闹出了瘟疫,朝廷若是追责下来,我们第一个保不住脑袋。”

    季时傿握紧拳头,缓声道:“然后呢?”

    “然后……”那名官员闭上眼,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双手微微颤抖,“为了不让事情败露,裴逐让人放火将那群人全都烧死了,再之后封锁了消息,加上中州本来就死了许多人,没人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时傿冷冷盯着他的眼睛,面色阴沉如水,好像下一刻就会拔刀杀人,“你说的话胆敢有半个字造假,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举起手,发誓道:“没有,没有!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皆是我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他越说越崩溃,哽咽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时也没想到该怎么办……”

    季时傿声音沙哑,“所以,你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死于大火,之后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你们踩着这群人的尸骨往上爬的时候,心中不觉得胆寒吗?”

    “大将军,下令放火的是裴逐,我什么都没做,我……”

    季时傿猛地站起身,吼道:“你作为在场人,知情不报,与他形同无异,你觉得你自己高尚到哪里去?!”

    “大将军、大将军饶命——”对方跪在地上爬上前想要抱住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滚!”

    季时傿一脚踹开他,下令让人将他绑了起来,她胸口起伏不定,一时呼吸不过来,又忽然觉得啼笑皆非。

    她从少女时期开始一直延续到如今的好友,曾经一起读书,一起下山,一起被罚打扫藏书阁,如今却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从收到赵嘉晏的信开始,她便一直辗转难安,心里找了无数个理由为裴逐辩驳,哪怕在听到这个官员说出事实的前一刻,她也一直坚信裴逐是被冤枉的,可如今人证物证无一例外不指向了这个人,连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为这个人开脱。

    短短几年的光阴,真的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吗,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自己没看透罢了。

    少年友谊譬如蜉蝣朝生暮死,又如天地寿岁绵绵无尽,很悲哀的是,季时傿遇到的是前者。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桃花

    立夏过后, 气候逐渐炎热,许多地方的人甚至已经换上了暑衫,四月中旬的某一日是申行甫女儿的十岁生辰, 刚打完胜仗,申行甫原本想大肆操办一场,然而流年不利,战后积贫, 最后也只是请了一些友人之间热闹了一场。

    前段时间西洋派遣使臣,季时傿将边关部署好后, 即将班师回朝, 顺带护送使臣入京, 原本作为准继承人的西洋王子,在背后捅了自己妹妹一刀, 为了以绝后患, 打算将她送入大靖为质。

    谁知道消息传出去之后, 那名半截入土的老国王居然会强撑着爬起来下令,愿意向大靖支付部分战败赔款,免去公主去异国他乡为质的罪罚,朝廷一见着钱,当下就同意了。

    很难说这究竟是一个偏心的父亲临死前的补偿,还是一个迟暮的国君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豪赌,恐怕只有他本人清楚。

    院落里申行甫的女儿正和几家相熟的小娘子凑在一起玩闹, 讨论着今年宫绦的样式颜色。花亭内众人围在一起把酒言欢,从去年开始就没有能这么随心所欲的时候, 因为都是熟人, 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申行甫举杯与一旁的人碰了碰, 直言道:

    “要我说,国库既然不充盈,说到底是养了太多偷吃粮的死老鼠,就该一刀将这些老鼠全剁了,不然国库迟早要被他们吃空。”

    另一人道:“御史大人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剁法。”

    “裁减冗官,只留下做实事的,朝廷可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刑部尚书张简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广白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治久疾者不可速责以效’吗,突然下猛药,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啊。”

    “仗是打完了,可往后呢。”申行甫放下酒杯,“战事积贫,宫里那位……”

    他喝多了酒,说着说着竟醉得从座椅上滑了下去,一旁的梁齐因及时伸手扶住他,“广白兄。”

    方才的话像是一块石头落进水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众人神色各异,席上气氛一下子降了许多。

    裴淑仪已经代掌六宫数月,实权在握,只是暂时还无皇后之名,李氏到现在病也没有养好,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两腿一蹬人就没了,到时候继皇后会是何人担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先帝虽然晚年昏聩,但也不至于像隆康帝一样甘愿任人拿捏,只怕当初肖氏权倾朝野的事情又要再重现一次了。

    正好申行甫的夫人到前厅里给大家送醒酒汤,听到那几句交谈声,立刻反应过来,拧了一把申行甫的耳朵,嗔怪道:“你这王八蛋怎么当爹的,在丫头生辰宴上喝多了撒酒疯,再胡言乱语就滚出去睡。”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申行甫是妻管严,申夫人两句话让将才还尴尬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席上的人说说笑笑,交谈间将先前的话题轻松揭过。

    宴席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将近亥时,申夫人妥当地安排众人离去,梁齐因帮她将醉醺醺完全起不来的申行甫背回房内,随后打算告辞离开。

    “梁修撰,席上你也喝了酒吧,可要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了,多谢嫂夫人。”梁齐因站在台阶下拱了拱手,“我家就在附近,走几步路便到了,也恰好能醒醒酒。”

    “原来如此。”申夫人略微弯腰行礼,“那梁修撰慢走,福来,送大人出去。”

    “是,夫人。”

    待仆从领着梁齐因离开,申夫人才回过头,一边给醉得不省人事的申行甫脱鞋袜,一边暗骂道:“喝得像死猪一样,还要老娘伺候你,人家怎么就不知道贪杯!”

    说完忽然停下手,愣了愣道:“不对啊,庆国公府在城中,什么时候搬到定阳街了。”

    梁齐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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