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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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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可倘若我们为了保命连救命恩人都能忘,那便不配为读书人。”

    身后的其他学子也跟着道:“对,求先生别赶我们走。”

    “你们……”

    “老师不会愿意连累你们的。”

    为首的学生拜了一拜,“不是连累,是传承。”

    “是您和老先生,也是诸位前辈言传身教告诉我们的,什么是士心,我们都记得。”

    梁齐因愣了愣,忽然有点想哭,他从戚拾菁绝言中读到的,从张振刑伤上看到的,那个沈居和誓死所坚守的士心,在这一刻,在这群只有十五六岁的学生身上,又一次燃烧了起来。

    这就是一代又一代读书人身上传承不绝的东西。

    “好……”

    梁齐因忍下眼眶内的滚烫,侧过身,缓声道:“屋里有些小,你们慢慢来。”

    这一日,沈居和终于下葬,梁齐因提着长明灯,身后跟着几十名学生,由他们起了头,那些从前受过沈居和恩惠的,或是敬仰他的人,不再顾忌君王的压迫,纷纷出来相送。

    沈居和的丧事,从最开始无人登门,到最后满城送行,万人空巷。“忤”这个谥号,已经背离了成元帝最开始赐下它的初衷,但这场送行是无数人自发展开的,法不责众,他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降罪斥责的机会与人选。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呜呜呜,今天跑了800实在有些虚脱提不起劲码字,现在才写完嘤嘤

    第128章 死别

    沈居和下葬后, 泓峥书院又归为平静,秋试还有三四月,紧张的气氛却已经蔓延至全国, 泓峥书院内有些学生是从其他州城进京求学的,按律需要回原籍备考,梁齐因给他们一一准备了行礼盘缠,着人将他们安全送回祖籍。

    年节的时候大雪压枝, 贡院的号子垮了许多,顺天府急慌慌地开始修缮, 怕因此耽误了接下来的春秋闱, 雪霁东风来, 春天刚起了个头没多久,初夏就赶趟似的露出了几分端倪。

    书信遥相寄, 西北来的东西耗时了许久才送到梁齐因手中, 一打开便飘香的奶干和同样沉甸甸的风干肉, 季时傿信上一个字也没有,只夹着一张简单的图画。

    甚至没有着色,遍野青草,风过留痕,几只肥硕的牛羊跃然纸上。

    西北安稳,不必牵挂。

    而等他收到信时,季时傿已经早早养好了伤, 她写了一封言辞诚恳,情真意切的折子请旨回京祭祖, 然而未等她将折子送出去, 京城的消息便率先一步, 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她面前。

    一个是名满天下的太傅沈居和驾鹤西去, 一个是太后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季时傿握着成元帝召她回京的圣旨看了许久,久到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好像落拓在她脑海里,她才缓缓将圣旨放下。

    最初得知真相的时候,季时傿心里既是悲愤,又是怨恨,以至于她很难冷静下来思考她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到底该怎么办,她可以在梁齐因面前故作洒脱地说“报仇得自己来才痛快”,但她没有办法忽略整个过程中心如刀绞的痛感。

    季时傿觉得自己很做作,一边恨得要死,一边又没法真的下狠手,这种矛盾很难解释清楚,如果太后和成元帝是单纯的,从一而终的卑鄙无耻,薄情寡义,她动手会动得比任何人都干脆。

    可偏偏不是这样,她也曾在成元帝身上感受到过什么是君臣情谊,也曾在太后膝□□会过被疼爱关怀是什么感觉,季时傿是身处其中的人,自然比外界的任何人都明白这份感情过去是多么纯粹,也是多么讽刺,这就是她没法下狠手的原因。

    她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装神弄鬼的手段去发泄仇恨,这般不痛不痒的宣泄落在心头,其实一点都不痛快,反而很难受。

    信上说,太后已经病得下不来床,有时梦魇中都在喊她的名字,成元帝与其母亲感情深厚,见状之后下旨让季时傿即刻回京,西北的军务暂时交由其他人处理,如此正当的回京理由,好过她自己装模作样地说要回去祭祖,可季时傿握着这张圣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辗转反侧多日,最终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连侯府都没有停驻,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衫都没有来得及换,因为在她回京的路上便收到了数次加急的信件,太后已经撑不住了。

    流金的日影落在慈宁宫垂脊的红砖瓦上,光点错落,殿宇楼阁碧采波横,两侧吻兽沐金而生,肃穆森然,可从洞开的大门来看,却莫名地透着几分死气。

    像是一具被蛆虫蚕食掉血肉的腐烂身体,为了遮蔽其下森森丑陋的白骨枯容,披上了一件精致华美的外衣,却仍旧掩盖不了那渗进骨头里的恶烂腥臭味。

    季时傿快被熏吐了,她跟着女官走进慈宁宫殿内,里面连灯都没点几座,青天白日之下,还暗沉得如同阴沟一般。药的苦涩味与昂贵檀木的熏香味交杂在一起,哪怕是个行外人也能看出,病人久久待在这样的环境下绝对不会好转,但皇家就是明知如此也不肯放弃自己那些精致过头的臭毛病。

    推开层层帘帐,季时傿才见到太后的真容。

    她形容枯槁,精气全无,短短半年未见,已经老得如同一具枯骨,在此之前季时傿听太医提起过说她如今已经完全不能下床。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这年初夏,季时傿赶到慈宁宫,太后居然可以坐起来了。

    她好像已经大好,不似缠绵病榻的老人,甚至穿着厚重的华服,浓浓的胭脂水粉也不能掩盖其病容,反倒更像是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吹垮的残枝。

    太后坐在殿内,慈爱地招了招手,季时傿走了过去,跪在她身前,听太后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比如季时傿小时候在皇宫里迷了路,哭到阖宫皆知;比如季时傿七岁那年和端王赵嘉礼打架,双双跌落太液池;再比如季暮回京那一年,季时傿被接回侯府,太后在慈宁宫哭了一夜。

    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她便像是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一句话喘几口气,季时傿不得不扶起她在床边坐下。

    “既然没有力气,为什么还要强撑着起来梳妆打扮?”

    太后靠着身后的枕头,咳了两声看向季时傿,摸了摸她的头发,“哀家是太后,不能失仪,不然还怎么给天下人做表率?”

    季时傿神情平淡,“我只知道病重的人该好好休息。”

    太后笑了笑,“小时傿还是关心皇奶奶的。”

    季时傿嘴角僵住,目光游离落在他处。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太后的每一个字眼都在叫嚣着嘲讽她以前多么天真愚蠢,可是她的关怀几乎是下意识的,根本由不得自己斟酌。

    “当太后便一定要如此么?假面在脸上戴久了,连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最真实的你究竟是何种模样。”

    杀我母亲的人,和疼了我数年的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太后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忽然伸手拉住季时傿,“小时傿,你……”

    “太后娘娘。”季时傿抬起头,瞳孔中平静无波,一旦起了头就再也没法停下来,“您告诉我,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太后张了张嘴,眼前逐渐开始模糊,她忽然想到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晴空碧云的好天气,季暮推辞了成元帝给他安排的婚事,从刚被东瀛人侵袭的江南水乡,带回来一个战后失去双亲的少女,求她给他们两人赐婚。

    那个少女,有和季时傿一模一样的眼睛,太后只要一回想,就能想起她刚有孕不久到宫里看自己,被太医诊断出来时,那双鹿眸一般水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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