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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望向她的身后,在拐角处有一个身影正在等着她。

    他平静地看着,只觉得他的小婳还是善良了些,如今他只是入了牢狱,她眸中便有了心疼,日后若是他真被判了罪,权势尽失,千夫所指,他的小婳又该如何呢?

    重生之后她万般苦痛想要逃离他,如今因为他失势入狱,便又犹豫地停下了步伐。

    如若有一日她见到了他尸首两异,可能会哭。

    谢欲晚平静地看着她,他不想她哭。

    他会舍不得。

    于是他借着昏暗的烛火,望向身前的少女,他看得出她在犹豫着什么,一遍又一遍地捏紧衣裙。

    他声音很冷,很静,开口时仿佛置身于一场大雪。大雪茫茫,压了树枝,轻微的响动声之后,是树枝和雪一同坠地的声音。

    他隐瞒所有未说尽的爱意,望着她,像是要将她映入眼眸。

    像是最后一眼。

    在她抬起眸的那一刻,他收回了眼神。

    他的声音变得很冷,很平静:“姜婳,师生一场,这是最后一课。”

    姜婳怔了一瞬,还来不及反驳什么,就感觉青年的手自她头上滑过。她下意识颤了眸,可青年却未触碰她分毫,只是从她头上拔了一根银簪。

    她未察觉之时,青年很深地、很深地望了她一眼。在触及她颤抖的眸之中,青年怔了一瞬,随后垂下了眸。

    他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了一块布,随后用适才拔下的银簪划破了手指。

    偌大的血珠瞬间冒出,在姜婳的沉默中,青年以血为墨,以纸为笔,平淡着神色写了一封‘合绝书’。

    是时下用来断绝师生情谊的书。

    姜婳一怔,听见青年平静道:“姜婳,当自己拥有的权势无法庇护自己之际,不要去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此为明哲保身。”

    不必要的麻烦。

    姜婳听着他如此形容自己。

    她捏紧了手心,不知道事情为何发展到如此地步。青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今以血写的‘合绝书’,上面的字迹依旧风姿端正。

    她没有让他写完,隔着青年雪白的袍,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夫子,从前你不是如此教我的。”

    他也没有挣脱,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我从前教过你什么,我都忘了。有些无用的,你也忘了吧。”

    他看着她,有些难言的沉默。

    他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诗文礼仪。但那些东西,似乎困住了他的小婳。比起一直记住从而为难自己,他宁愿她忘记。

    他将她的手掰开,力道很轻。

    姜婳望着他,固执地用紧,她两世都没有过什么太大的勇气,但是好多都用在了这个人身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感觉,今日她如若放开了手,她日后会万分遗憾悔恨。

    他心思深沉,聪慧过人,她从来都知道。

    但即便如此,听见他入狱的消息,她还是会担心。

    丞相府的人不见人,她不知道任何事情,满街的流言蜚语,过路的行人都在议论。她会担心,会很担心。

    姜婳无法欺骗自己。

    她无法放任他在如此苦难之中。

    青年抬起眸,望向对面握住他手腕的姜婳。

    昏暗的烛光一点一点映出少女的姣好的眉眼,她望着他,眸有些泛红,轻声说道:“谢欲晚,你好好同我说,我在担心你。”

    他已经有些忘了,两世他们是否有过如此坦诚的时刻。

    他听着一声担心,眸怔了许久。但在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心中异样的情绪之时,他突然垂下了身。

    一口血在他俯身的那一刻,直接吐了出来,烛火终于映亮了青年的脸。

    满是苍白。

    第七十三章 

    原本雪白的衣裳, 泛上了淡淡一层血珠。

    昏暗的烛光映出淡淡的轮廓,青年微微曲着身体,血丝顺着唇角滑落。他垂着眸, 让人看不清情绪。

    姜婳一怔, 忙上前。

    谢欲晚所在的牢房是整个大牢中最深的一间, 没有窗户,透不进来一点光。可能因为关押的人顾忌谢欲晚的身份,牢房的四周都没有关着其他的犯人。

    远处,徐宴时点亮了一盏油灯。也正是这盏油灯的光, 映亮了青年苍白的一切。那在昏暗烛光之下青年刻意隐藏的不甚清晰的狼狈,开始一点一点映在少女的眸中。

    “谢欲晚——”

    看着让她茫然担忧的一切, 她下意识唤出声, 脚踩在泛着枯黄的稻草上,向着青年奔过去。

    素白的衣裙扫过干枯的稻草, 裙摆之处被染了淡淡的红。

    姜婳无意注意到这些, 只是担忧地走到青年身前,可还不等她过去, 青年又躬身干呕了几声。

    他眸色比平日深沉一些, 脸色满是苍白,唇边的血迹直直流入脖颈。

    即便是这样,他的眸依旧很平静。

    直到姜婳那一声呼唤,让他意识到她还在身旁。青年垂下眸, 在她过来之前,用衣裳随意擦拭了唇角的血迹。

    感受到少女在他身边坐下的那一刻, 他身体僵硬了些。

    “谢欲晚, 怎么回事?”姜婳望着地上那摊血,心中的一根弦陡然断了。

    青年垂上了眸, 沉默了许久,还是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哑,泛着些疲倦:“出去,姜婳。”

    姜婳只当自己未听见,稻草上那摊血死死撰住了她的眼球,一瞬间她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捏住了青年的衣袖——

    手心传来粘稠的一片。

    姜婳后知后觉地望向自己手捏住的衣袖,眸缓缓怔住。

    在她适才在牢门口看不见的地方,谢欲晚雪白的长袍早已经被血浸湿。她入牢狱之间嗅到的甜腥味,此刻正在她的手心蔓延。

    她抬眸望向谢欲晚,正与青年一双凤眸对上。

    她怔然了许久,手覆上了他的衣衫。只在一瞬间,青年握住她的手,含义不言而喻。

    姜婳茫然地望着他身下的那一片血,眸也红了。

    她轻声道:“谢欲晚,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整个人都在发颤。几乎是在问出的一瞬间,泪直接从她眸中落下,她有些慌乱却不敢太用力地挣脱开谢欲晚的手,她想去看看他藏在雪白衣袍下面的伤。

    青年再次握住了她挣开的手,这次用力了些。

    姜婳固执地扒开他的外袍,入目是鲜红和狰狞的一片。即便还隔着一层衣衫,也能看见里面的伤口。

    姜婳几乎一瞬间就崩溃了,她红着眸道:“你不是丞相,你不是位高权重,你不是、你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还是会这样,明明、明明之前都没有,都没有的,谢欲晚,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青年一言不发,垂着眸。

    姜婳望着他,已经止不住泪。

    “是司家吗?是不是只要司家没了,你就能出去了。是不是司礼的事情只要解决了,他们就不能对你动刑了。”

    青年看着她。

    似乎只需要他一个点头,她便会去做那些她从前从来不会愿意做的事情。

    他该喜悦吗?

    原来她对他还有一分在意。

    可他望着她眸中滚滚落下的泪,却只觉得心疼万分。

    那因为她在意而生的喜悦,甚至比不上心疼的万分之一。

    他已经说不清了,他此生怯步于她眸中曾因他而有的苦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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