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辆是徐冰砚特意给白家人安排的——他还有公务在身,战事结束后总有一大堆善后要做、同时也免不了要与各方通讯周旋,今日还要回到警政厅去、不能亲自送他们回家了。

    

    这是在火车上就说好的事,彼时为了求得爱人的原谅他还哄了她好久,可就算这样等到上车时白清嘉还是垮下了脸,漂亮的眼睛垂下去、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我很快就去看你,”他无奈地避过旁人低声对她允诺,“明天,最迟后天。”

    她撇了撇嘴,摆明是不太买账的,只是情人间的不满再怎么都会透出缠绵,她瞧他的那一眼带着勾子、活生生要勾走人的三魂七魄,站在徐冰砚身后默默瞧着的张颂成骨头都不禁跟着一软,又赞叹他们将军真是定力过人,若换了旁人天天跟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待在一起、恐怕老早就要将诸种缠身庶务丢在脑后了……

    白清嘉可不晓得旁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打从上车跟那人分开以后就有些神思不属,暗笑自己真是得了相思绝症,人才刚从眼前离开便盼着再见了;好不容易收回神思抬眼往窗外一看、才发现车子走的路不对,不像是要去华界的小弄堂,倒像是要去当初他们家的白公馆。

    她赶紧叫停,说走错了、想请司机先生掉头,哪成想话一出口便听她二哥闲闲一笑。

    “没走错,”白二少爷优哉游哉地靠坐在车窗旁,漂亮的狐狸眼中有一场璀璨的花火,似乎还在欣赏妹妹和母亲的惊诧,“就是回家的路。”

    第128章 回家   此日宜团圆。

    凭白清嘉怎么大胆也终究是没有想到, 她二哥白清远竟是如此一个闷声办大事的人——不单悄无声息地把当初他们家被人坑走的白公馆给赎了回来,而且还先一步让人去弄堂里把父亲和大哥一家接了过去,等她和母亲随他一起乘车到家门口的时候, 润熙和润崇已经乐陶陶地在气派的洋房花园里跑来跑去了, 笑声飞出了高墙、可别提有多快活。

    过去一度享誉沪上的白公馆说来也是经历了不少变迁。

    它最初是上海商会的几个理事为了托白家和袁大总统搭上线而联合赠给白老先生的礼物, 白清嘉从法兰西回国的那个时候它才落成不到一年;后来白家倾覆, 它也跟着被银行收走了、借以抵偿白老先生被自己的三姨太联合外人坑去的那笔巨债;在这之后它还换过两回主人,一回是个洋人, 住了不到半年便离开远东回国去了,接着又转手给了一个浙江的富商,人还没搬进来呢、白二少爷便紧接着赶到了,多花了三千大洋托别人代自己将房子买下来, 人虽远在日本,可惊喜却早已为家里人备好了。

    此刻他便怡然自得地站在白公馆精巧的铁艺大门前,一边欣赏母亲和妹妹震惊的脸色一边优雅地抽烟, 过了好一阵才总算心满意足、笑着上前搂住她们, 说:“可别单愣着,回家么, 总得高高兴兴的才好。”

    进花园时白清嘉只觉得恍如隔世。

    它是变了不少的, 虽然看起来依然花团锦簇,可种的却不再是贺敏之钟爱的木芙蓉和秋海棠,自然更没了此前盛开在她窗下的那一丛白木槿;只有建筑本身没有改变,坐北朝南的大洋房, 平面五开间,立面三段式,一排罗马立柱显得甚为气派,彩色琉璃玻璃旁配了实木雕花的栏杆, 乃是沪上中西合璧的一例典范。

    这是……他们的家。

    他们失而复得的家。

    怔愣间孩子们已经朝他们跑过来了,润熙和润崇都高兴地往贺敏之和白清嘉怀里扑,亲热地一会儿叫“祖母”一会儿叫“小姑姑”,只是看着白清远的神情有点复杂——既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小时候从西洋给他们带回巧克力的二叔,又因整整三年的漫长分别而有些不敢认人,于是纷纷怯生生地缩在祖母和小姑姑怀里,只敢拿眼睛偷偷地瞅人。

    这一幕让白清远也有些心酸,可他这人浪荡、绝不会把那些个酸溜溜的情绪摆在脸上,于是只假作被两个孩子逗笑了,还随口调侃:“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二叔才出去几年,这就不认得人了?”

    说着便挨个在侄子侄女儿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接着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揣进去的!

    孩子们能有多难讨好?两块糖便足够他们想起一个人了,接着便双双抛弃了祖母和小姑姑扑到了二叔怀里,还跳着脚要从坏心的叔叔举高的手里抢东西吃呢。

    笑闹间房子里的人终于听到了动静,白清平和邓宁一同跑出门来看,秀知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白老先生出来了,一家人在沪上四月晴明的春色里再见,各自心中都有千千万万难以言说的喜悦和酸楚。

    白清平都不知道该当先拥抱谁了——是先拥抱历经战火九死一生回来的母亲和妹妹?还是先拥抱流亡海外背井离乡三年的弟弟?一个年过不惑的大男人、此时又不禁潸然泪下,最终一把将三人都抱住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好,好,你们终于回来了……终于都回来了……”

    同样老泪纵横的还有他们的父亲。

    他几乎已经动不了了,可还是拼命伸着手想去触碰自己的家人,嘴唇打着颤一直试图说话,可其实发出的却只有模糊不清的声音,既嘶哑又难听;可他的家人们都知道他在呼唤他们的名字,他先拥抱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随后又朝自己的次子伸出了手。

    他骂过他多少回?数都数不清。一开口就说次子是酒肉纨绔、活该打死了事,可真等人出事时却又不惜拖着老迈的躯体为之奔走,在风雨飘摇的时局下掏出三万大洋买他的命,自此便昼夜挂念日月担忧,只怕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好端端地,平平安安地。

    “父亲……”

    白清远蹲在父亲的轮椅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威严庄重说一不二、甚至有些强横专断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如此单薄孱弱的老人,他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对自己的孩子吹胡子瞪眼、也不会再抄起棍棒作势要打断谁的腿,他只是一直看着他流泪,嘴里着急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那是他的父亲。

    是他……想念已久的家人。

    春光大好,万里无云。

    此日宜团圆。

    另一边的徐冰砚此刻则刚刚驱车抵达警政厅。

    季思言季公子早就听说了他今天要回来的消息,上午就专程到公所来等人了,见到老友后也是眉眼带笑,撑着拐杖上前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又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巡阅使当得可真是硬气,还以为这回最多拿下皖中,哪想到两省都安定下来了,北京可该给你下嘉奖令!”

    徐冰砚听言笑笑、神情也是难得显出了几分轻松,接着顺手搀住好友的手臂,同他一起走进门厅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季公子便挑了个软沙发坐下,一边娴熟地给自己倒茶又一边询问:“不过你那个军火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原本我还打算替你去求求我家老头儿,谁知道一转头你仗都打完了。”

    他还不知道白清远的事,因为徐冰砚早早就让人把相关的消息都封锁了。

    白二少爷毕竟曾遭到当局的通缉,后来在日本从事的革命活动也为北京所不容,倘若他在两广一带活动那倒也还好说,可若在上海就不那么便利了,即便有他这个巡阅使从中作保,太过招摇也容易惹祸上身;眼下徐冰砚对外还是隐瞒白清远的存在,至于这次和往后进行的军火交易该如何说明,他也要再做更细致的考量。

    “都是阴差阳错。”眼下他只简单地答。

    季思言是聪明人,一听徐冰砚的口风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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