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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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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残酷无情的铁幕。

    ……她实在太渺小了。

    仿佛没有姓名也没有来历,只是无根的浮萍、飘飞的草芥,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死,更别说关怀她的喜悲——也许今天她就要和她心爱的家人一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会有人为她们收拾尸首么?倘若父亲和大哥找不到她们……她们的魂魄会永远游荡在这片荒芜的原野么?

    她不知道,有一刹那好像已经浮在了生与死的边界之外,轰隆作响的枪炮声和家人们幽咽的哭声都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场无声的电影,她只能看到断壁残垣尸山血海、以及那个在泥泞中无力跋涉的自己,却听不到哪怕一点外面的声音。

    ——怎么会如此安静啊。

    安静得让人惶恐。

    安静得让人心凉。

    安静得像是一个巨大的迷障,让所有身在其中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的人都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和渺小。

    ——直到她忽然听到一阵马嘶枪鸣的声音。

    那么寻常又那么微弱,混杂在穿云裂石的连天战火里,原本根本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只紧紧抓住她手腕的手,掌心如同隔着瓷杯的滚水一样热切,就像那些有限的过往一样轻易在她的心上留下了烙印。

    她在几乎没顶的悲凉中仰头去看,只在这颠倒的荒原上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它诚实地倒映着这世上所有的残酷与苍凉,在极致的动荡后又归于极致的沉静,最终什么都不见了,只原原本本地倒影出她的样子。

    好像她不是浮萍也不是草芥,好像知道她的姓名也在乎她的来历,好像是专程为她从无穷远的远方栉风沐雨而来,只为在此刻拉住她伤痕累累的手,以此证明她并非孤身一人。

    他好像在对她说话,声音一定低沉悦耳,可惜却被漫天的炮火埋没了,她一个字都没能听见。

    她只能费力地辨认他的口型,似乎仍在刻板且执拗地呼唤她——

    ——“白小姐”。

    第113章 等待   “来。”

    ……她们得救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定了, 尽管当时战场上的局面依然混乱不堪;她有些恍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身边的士兵在他的指示下很快围在了她和她的家人身边, 流弹纷飞, 枪声密集, 她看着他高高坐在马上的身影, 心中却竟感到了一阵罕见的安谧。

    ……直到她看到他肃穆的军装上透出了斑斑的血迹。

    她不知道那是谁的血,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无论如何那殷红的颜色都足以刺痛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开始发抖了,强烈的恐惧延迟到此刻才猛地爆发出来,而他恰在此时低头看向她,漆黑的眼睛像过去一样严肃沉定。

    他似乎要向她伸手, 手上同样沾满了血,她本想毫不犹豫地拉住他,而他却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就收回了手;战火连天, 所有的动作都是匆忙急切的, 可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手上血迹的那个动作在她眼中却极其缓慢,以至于连当时他紧皱的眉头都被她发现了, 从此深深镌刻在心底。

    ——他又向她伸手了, 这一次掌心终于干干净净。

    “来。”

    她好像在轰鸣的枪炮声中听到了他的声音。

    ……可最终他却没有亲自带她走。

    他叫了自己的副官张颂成来,又拨了一队士兵来护送,让他们带她们回后方的军营,自己却好像还打算继续留在战场上。

    他回马而去的那个时候白清嘉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一块, 头顶无边的黑云也似乎变得更阴沉了,恐惧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她的眼前一遍一遍重复着今日看到的惨烈光景,只害怕某颗该死的子弹会从角落里飞出来夺走他的命!

    “徐冰砚——”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他, 他却根本听不见,晦暗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硝烟弥漫之处,而她已经被张颂成用力拉住了,对方同样也在大声地对她喊着什么,她同样也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他走了。

    ——这是她当时唯一知道的事。

    后方军营离柊县很远,约莫有□□十里的距离,幸而张颂成调来了军车,据说那是巡阅使将军平日里自己用的,而眼下他特意把它留给了她们,自己换马上了战场。

    母亲和舅母都坐在车里不出声,外祖母靠在母亲的肩上闭着眼睛,看起来是难受极了;白清嘉亦已神思不属,坐在摇摇晃晃的军车上目光呆滞——她甚至听不清声音了,耳朵被巨大的炮火声震得发痛,也许现在拿刀从她身上剜掉一块肉她都不会有反应,俨然成了个木头人。

    张颂成亲自坐在前面开车,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她和她家人的反应,深知她们是被战场上血肉模糊的场景吓着了,就跟那些头回打仗的新兵一样;这可没得劝,只能自己挨受,或许过两天就会好,也或许会成为一辈子的魇。

    他一边叹气一边飞快地开着车越过皖南曲折的丘陵,半路碰上瓢泼大雨,土地变得更加泥泞难行,最终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回到军营;他一停车就迅速叫人去请军医了,士兵们很快就把贺家老太太抬上了担架,还用雨披为她挡着雨水,令人万分感激。

    白清嘉却还恍惚着,站在车前眼神一片空洞,甚至忘了要跟上外祖母,身上几乎被暴雨浇透,鞋袜裙边亦沾满了泥巴和血水,看上去狼狈已极。

    张颂成见状赶紧也上前为她遮雨,又在雨中大声说:“白小姐也请到营房里去吧!外面雨太大了!”

    她不说话,看人的神情还是愣愣的,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明白;张颂成没办法了,只好冒犯地拉住她的手臂将人硬带进了营房,那是供受伤的士兵们治疗休息的地方,四处都充斥着痛苦的呻丨吟和哀嚎。

    她被这些声音惊醒了,像是终于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扭头四下里看看,又在营房最里面找到了她外祖母,上前时军医们正在查看她的状况;老人家是寿险将至、除此以外也没别的毛病,这一路枪林弹雨,得亏她没受其他的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贺敏之的手臂却受了枪伤,军医正在拿镊子为她取出子弹,疼得她汗如雨下;殷红的血不断渗出来,将白清嘉刺得更清醒了些,蹲在母亲身边怕得手指都在发颤:“母亲……”

    彼时贺敏之的脸色苍白如纸,可却难得的没有掉泪,坐在简陋的行军床上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小女儿,嘴角挂着安慰的笑,一边摸着她的脸一边轻轻说:“母亲没事……还有你舅母……都没事……”

    一旁的舅母却哭了,捂着嘴一边流泪一边点头,那样子既像是对未知前路的恐惧又像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令旁观的人亦心有戚戚然。

    白清嘉沉默了,安安静静地趴在了母亲和外祖母床边,冰冷的雨水从她头发上一滴一滴落下来,就像是……

    ……她的眼泪。

    待贺敏之的伤口包扎好后,张颂成便到白清嘉跟前打了声招呼,说要带兵去柊县城外支援、下午不在营内,她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请其他人帮忙。

    那时白清嘉的情绪依然很混沌,一听“支援”二字就更慌乱,一颗心像猛地被人攥紧了,连喉咙都变得干涩起来。

    “支援……?”

    她眩晕着从地上站起来,拖着酥麻的两条腿跟着张颂成走到营房门口,外面仍是暴雨如注狂风呼啸,阴郁的黑云早已铺满整片天幕。

    “……局势很不好么?”她声音嘶哑地问,“他……会输么?”

    她太久没有关注时事了,对如今的战局知之甚少,只大概知道他的敌人是皖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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