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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晋江正版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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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危楼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这个步速对她来说刚好合适,目光可以在山中草木潭石上流连片刻,不至于太赶,再慢就稍显得刻意,且山中到底严寒,姑娘身娇体弱,受不住冷,行走间血管舒张,大抵能抵御几分寒意。

    行于山路间,抬头望远处九层浮屠于红尘间烟火缭绕,耳边回响起当日他向玄尘提及她发上金蝉之时,玄尘回答他的那番话。

    “前世因,今生果。”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言下之意,梦中或为前世。

    他与她,还有未尽之缘。

    只是这半生他从不信因果轮回之说,甚至对那金蝉的出现有过警惕和猜疑,手握兵权、坐到这个位置,由不得他不谨慎。

    当日他紧跟着追问一句:“如何证得眼前人即是梦中人?”

    玄尘则道:“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全真成妄,全妄即真,莫辨真妄,无非心造。”

    后来他夜夜辗转难眠,脑海中回环往复着“莫辨真妄,无非心造”这两句,不止一次地叩问心门——

    若非前世有因,何以她在抓周之时,偏偏选中那只金蝉?

    何以他自十年前就已梦魇缠身,梦中人始终拂之不去?

    何以在他试探性地对她说出那句偈语之时,他可以轻易捕捉到她眼中暗藏的错愕与慌乱?

    最后,终也不得不选择相信前世今生这一说。

    今日带她来见玄尘,一是为她的哑疾,二为解前世之惑。

    昔年梦中情景颇为零碎,只有几个混沌片段,直到这两年才愈发清晰,隐约有了完整的轮廓,只是……到底不得观其全貌。

    且从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种种反应来看,似乎有着与他同样的困境,甚至比他梦到的画面还要再少。

    否则,以姑娘谨慎又腼腆的性子,岂会坦坦荡荡地告诉他——

    一个“安”字,正是她心中所愿。

    适才拜别玄尘之时,他望着梅花树下一袭雪色大氅的亭亭少女,不禁苦笑:“纵使本王手眼通天,亦不能窥见她心中所想。”

    玄尘却是一笑:“王爷想要的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他那时微微一怔,继而笑叹一声。

    是啊,这一世她冠他之姓,以他之名为心之所向,且梦中前世的苗头愈来愈明显,十年他尚且等得,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只是不知老天爷是否和他开了个玩笑,这一世让她嫁给他的儿子,却又将她和离之日安排在他回京之时,兜兜转转,竟是给他下了一道难解之题。

    她才十八九岁,还是个小姑娘,可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她才经历过和离,如何坚定且充满希望地步入下一段婚姻?

    最重要的是,谢斐是他亲自请封的世子,只要这层关系在,他就永远是她曾经的公爹。

    年龄的鸿沟,人伦的压力,世俗的眼光,永远是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天堑。

    失神间,耳边倏忽传来两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下一刻,袖口微微往下一坠。

    姑娘面颊泛着淡淡的绯色,檀口微张,心急却又说不出话,朝他指了指一旁的假山山洞。

    那两人正朝这个方向来,谈话声愈来愈近。

    “你这回是真不厚道,咱们苦苦瞒了三年秘密,一顿酒就让你泄出去了!”

    “我那天喝多了,是真不记得!连那柳依依怎么来的都记不清,谁知道一觉醒来,半个酒楼都传遍了!”

    “要没有你这张嘴,小哑巴能跟他和离?你就自求多福吧,阿斐这次从卫所回来,势必要扒了你的皮!”

    “凭什么!当年谁提的输了牌就要向小哑巴求亲,反正不是我!话是谢斐答应的,人也是他自己娶回家的,怪谁?他可以不娶啊,不过是被咱们笑话几句输不起罢了,是他自己说的,横竖将来要娶一个,等着陛下赐婚娶个他不喜欢的,倒不如自己挑一个听话懂事好糊弄的,小哑巴正好样样符合,没爹没娘,人又长得漂亮,随他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一句。怎么,后来尝到滋味儿心满意足了,就想把咱们哥几个的嘴堵上?照我说,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他既然敢做,就别怕人知道。”

    ……

    沈嫣躲在山洞内,光靠谈话也能猜测到,这其中一个是阳陵侯世子,另一位大概便是盛国公府的二公子了。

    没想到和离之后头一回出门,便遇上了前夫的狐朋狗友、当年赌约的第一见证人,还听到了这番不堪入耳的话。

    尽管她现在很平静了,可旧伤上隔三差五撒一撮盐,到底也有几分不适。

    等到那两人大概走远些了,头顶倏忽传来一道极低极沉的声音,“需要我做什么吗?”

    沈嫣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得一颤,转过身,对上那双深渊般望不到尽头的漆眸,这才想起,与她同行、且被她遮遮掩掩拉到假山后的,正是她那好前夫的父亲。

    一时不知是窘迫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她摇摇头,轻轻叹息了声。

    想起自己跪到他面前请求一去,和离那一日他替她做主,归家途中为她挡去闲言碎语,今日又让他听到这些难听的话……

    好像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刻都总能落入他眼中。

    可他这么问,似乎又为她在心底筑起一座高高的城墙,好像无论遇到什么,都有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一时间,心中又多了几分酸楚。

    这么多年习惯了将自己躲在一张笑脸之后,不想让人只看到她的缺陷和脆弱,除了疼爱她的祖母,没有人能替她撑腰。

    她不禁鼓起勇气,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男人的面色比她想象中还要威冷淡漠,那双眼注视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就像可以吞噬一切的暗夜。

    沈嫣望着他,竟能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血液都在慢慢地冷却。

    直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男人才缓缓垂下眼睑,漆黑的眸色中坚冰化成了水,看着她煞白的小脸,竟是蓦地笑起来:“方才吓着你了?”

    沈嫣怔怔地看着他,浓眉,深眼,让她想起云山蓝的瓷盏下最深的那一抹蓝,天生的肃杀利落之气,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地紧绷。

    可当他放低姿态,用极轻的语气与你说话时,又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她迟钝了片刻,摇摇头,嘴唇动了动:“没……没有。”

    谢危楼看懂了她的口型,又盯着她轻颤的眼睫,没有拆穿。

    沈嫣整理好心绪,朝他比了比手势:“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们说的那件事,伤心的时候早就过去了,既已经和离,便不会再纠结从前。”

    她从假山后走出来,男人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身姿格外高大,从山洞里出来竟要微微倾身,那眼神又好像刻意提醒着她,堂堂镇北王被一个小姑娘拉到假山后面躲两个毛头小子,还听人墙角,也算是此生头一回了。

    他越是慢吞吞,小姑娘面上就越是大窘。

    两根手指打架,不知如何回应,她立刻将话题扯远,向他比划道:“今日多谢王爷费心,倘若来日逢得那契机,小女必……亲自登门拜谢。”

    话是这么说,却还不知玄尘大师口中的契机何时到来,不过来日她若真能开口说话,也不在乎上门时的尴尬了。

    他看完她的手势,却忽然来了兴致,追问道:“沈七姑娘打算如何谢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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