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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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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刘扶光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腹部。

    像漏气的皮球,破烂的口袋,明显可见怀胎生产后的痕迹,只是,那儿正血肉淋漓地绽着一个巨大的贯穿伤口,一只断了触手的八爪鱼寄居在其间,身体尽被染成了腐烂的黑红色。

    刘扶光的眼睫微颤,因为“九子母娘娘”的真实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还要动手吗?

    就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鬼母身后似有东西不停蠕动,刘扶光凝神去看,却是一个雪白干净,完全看不出鬼气的婴儿!

    他吃了一惊,那个婴儿吃力地爬到鬼母身上,张开小小的四肢,犹如依赖的幼兽,牢牢抱着母亲。

    “妈妈、妈妈……”婴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抽泣着趴在鬼母胸前,“不要杀妈妈,不要……”

    刘扶光蓦然顿住。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八个一样的婴儿,从鬼母身后害怕地出来,要哭不敢哭地抱着母亲的身体部位,一抽一抽地呜咽。

    它们……应该说她们,全部都是女婴。

    刘扶光怔怔地放下了手。

    他想说什么,却有千言万语,哀伤得不知从何说起。

    正当他缄默沉思时,身后的瓦砾废墟轻轻一动,晏欢一声冷笑,瞬时斩断了一根打算借机偷袭的血红触手,刘扶光顿时一惊,被他揽住腰肢,往后带出数米之远。

    看来,鬼母执意要杀死任何靠近她女儿的人,哪怕敌我差距悬殊至大。

    “你的老公是死了,我的可还没有。”晏欢阴冷道,“难道你也想挨宰么?”

    第210章 问此间(三十八)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鬼母喉间,发出嗬嗬作响的嘶哑之声,“什么都……不懂……”

    刘扶光推开晏欢的手臂,晏欢不欲放人,让他靠近鬼母,刘扶光执意拿开,走近哔啵燃烧的残骸。

    “你不是自愿受供奉的,”他低声说,“我知道。”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鬼母呼哧呼哧地笑了起来,“少在这儿假惺惺的,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

    固然濒临散灭的境地,她语气中浓烈的怨毒,仍然如同永不止熄的鬼火,烧得人心口发麻。

    刘扶光有片刻的沉默,他说:“我不会妄自评判……”

    鬼母扭曲地笑道:“你若有心,就来我的记忆里看个究竟,也让我瞧瞧……”

    她骤然闭口,死白的喉咙苦苦哽了半晌,一大口黑红色的血块从下巴上涌下去。

    “……也让我瞧瞧,你是真善,还是伪善!”

    人死后魂魄不散,本就证明这人的怨气强盛到了一定程度,更不用说九子母这种被当成神明参拜的厉鬼。修士最忌尘缘绊身,没人会傻到这个程度,敢进入污秽鬼神的记忆一探究竟的。

    她原本只想将眼前的道士大肆嘲笑一番,不料刘扶光丢开宝剑,上前几步,真的将温暖的手指,无比轻柔,同时毫不犹豫地按在她的太阳穴。

    “好。”他说。

    晏欢急忙喝道:“扶光!”

    但刘扶光的动作太快,他没有听见晏欢制止不及的声音,他的眼前瞬时一花,坠入了浓如灰酱的迷雾当中。

    记忆其实是不可靠的见证者,人看一样事物有千百种想法,就同时有了千百种不同的回忆,而面对一个极尽偏执,极尽暴虐的鬼灵,常人更不可相信他们的叙事。

    不过鬼母的记忆,倒不见什么扭曲异常的地方,只是颜色十分黯淡,像一出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的剧目。

    刘扶光已经看到了剧目里的主人公。

    不大不小的村庄,旁边穿过一条平静的河流,微风吹过,麦浪在农田里翻滚,实在是一派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就在这一天,村子里吹吹打打,娶进了一个新媳妇。

    暗色的喜轿载着新妇,像一点大而凝重的污渍,新郎欢天喜地,面目却是模糊不清的。新娘被背下了轿子,跨过火盆,被一堆呵呵大笑的男女老少团团包围着。

    “新娘子取盖头喽!”淌着鼻涕的小子拼命起哄,新郎挑起盖头,他和刘扶光都看到了一张年轻少女的脸,涂了过多的白霜,抹了太厚的口脂,几乎像一张沉重掉粉的面具,遮盖着她的一切喜怒哀乐。

    “新娘子真美呀!”大家都这么说。

    掀了盖头,众目睽睽之下,新娘是要当堂被公公婆婆相看的。喜婆乐呵呵地绕着新娘晃悠了三圈,冷不丁地甩出一个巴掌,有力而响亮地拍在少女的臀部,大声道:“这么大的胯,是个好生养的哩!”

    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新郎自豪地咧大嘴巴,新娘则安静地颤抖着,不发一言。脂粉刷得那么多,也分不清她的脸是不是涨得跟猪肺一样,她只是垂下了湿润的眼睫毛,隐隐约约,似乎是个要哭的样子。

    热闹的酒席持续了一天,入洞房时,惯例叫新娘吃了生饺子,再问生不生。婆婆是个强势的妇人,硬叫新娘子吃了整四个生饺子,寓意事事如意,生上加生,新娘子低眉顺眼,也都承受了。

    直到入洞房前,新娘子洗干净了脸,刘扶光才看清她的本来面容。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细眉细眼,一口不算整齐的米牙,想来是嘴唇略薄了些,娘姨才给她涂了过量的胭脂。

    “……”新郎的嘴唇开合,吐出两个字,刘扶光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咱们睡吧!”

    他的眉头一直皱着,这时倒微微一松。

    是了,新郎叫的那两个字,应当是新娘的本名,只是被记忆糊掉了,或许身为鬼灵,九子母也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的过程,刘扶光不能看,更不愿看。木床很快就使劲儿摇晃起来,震得嘎吱乱响,声音大的刺耳,夹杂着女人时断时续的啜泣,一对粗糙的喜烛噼啪爆着灯花,烛泪映着窗口,混浊得像血。

    尽管他现在是旁观者的虚幻状态,还是闷地想换空气。刘扶光转开视线,去到外间,却突然惊愕地看见,天上的月光洒下,照着一堆正蹲在窗户底下听墙角的妇人婆子。她们一边听,一边毫不避讳地大声点评,嘻嘻地嚷着“好大的力气”“新娘子好福气”之类的荤话。

    ……什么鬼毛病!

    刘扶光的眉毛拧得更紧,农村的小院简陋狭窄,他站在这里,亦觉得天与地都朝他挤压下来,窒息得只想让人离开。

    他突然想到了晏欢,倘若那个混世魔星在这里,不知要为着自己的表情碾死多少人。接着,他的念头再一转——这样的愚昧之恶,想来也是组成晏欢的一部分罢……?

    熬过了新婚之夜,新娘子脱下喜服,换上家常的粗布衣服,到这会儿,她就不能再叫新娘子,要改叫新媳妇了。

    新媳妇伏低做小,谨小慎微地与丈夫、公婆磨合了一些日子,渐渐流露出了一些本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特性。年轻的姑娘爱花爱俏,在婆婆苛刻高压的日常打骂下,她笨拙地摸索着经营婚姻的道路,学着讨好丈夫,讨好公婆。她像村里的媳妇那样梳辫子,田垄间休息的时候,偷偷地听她们是怎么“把家里那口子抓在手心里”的。

    看不清面目的丈夫开始待她好,因为“疼媳妇是有本事的男人该做的”,小家逐步走上正轨,她开始变得爱笑,走路的步伐亦轻快起来,仿佛带着一阵风,一阵带着花香的风。

    生活好过起来了!新媳妇干劲十足,在家里抢着干活,在田里不偷懒,勤勤勉勉,坐在厨房的地上,吃起全家人的剩饭来,也更觉得香甜。

    然而就在这时,村里不知为何流传起了有鼻子有眼的谣言,说什么呢?说新媳妇不检点,定是在外面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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